从小我就和爷爷浪迹天涯,爷爷有点招摇撞骗,但我却真的会识人看相。
八岁那年,我在河阳城的算命摊后晃着腿,眼看着爷爷给大婶看手相。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街边糖葫芦的叫卖声混着酒馆喧闹,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背景音。
“小环,铜钱。”爷爷捋着白胡子。
我踮脚放上三枚磨亮的铜钱,看他将大婶杂乱的掌纹说得头头是道。
那时我以为江湖就是爷爷故事里的英雄美人,快意恩仇。
十二岁在山海别苑,我遇见碧瑶。
碧绿色裙子,指尖小白花,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她往我碗里放碎银子时,身上的首饰叮当作响。
那晚听见爷爷说"鬼王宗千金",我才知道原来明媚如春的笑容背后,藏着那么多故事。
十六岁听闻碧瑶死在诛仙剑下时,我躲在被窝里哭湿了枕头。
第一次明白爷爷说的“流星”是什么意思——有些人再耀眼,终究留不住。
在青云山下,人们议论着"鬼厉"这个名字。
我始终记得狐岐山那个腼腆少年,直到在流波小镇再次遇见一身黑衣的他。
说让我给他算卦时,他指尖冰凉,在白纸下写下煞气十足的鬼厉二字,我恍惚了一阵他就消失了。
只记得那句“你长大了。”
分别后再次相遇,他像是溺水失足之人,混混度日,以酒麻痹自己。
我想要带他一起走,爷爷却说“别多管闲事,他的事太麻烦了。”
但我还是没忍心丢下他,请求野狗背上他和我们一起前行。
他和我们待了一阵时间,用爷爷的话来说他就是累赘。
因为他一点都不想自己清醒。
我和爷爷商量着,刚好最近南疆兽潮异常,不如歇歇再走。
爷爷勉强答应了。
那日清晨,我在溪边发现他醉倒在芦苇丛中,衣襟上沾满露水。
我蹲下身,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泥渍。
晨光里,他紧皱的眉头让我想起当初那个望着满月井的他。
"小凡哥哥,"我轻声说,"你看这铜钱。"
我将三枚铜钱抛向空中,在它们即将落地时突然伸手接住。
铜钱在我掌心立着,既不是字,也不是图。
他醉眼朦胧地望着我,我笑了笑:
"爷爷说这世上没人能让铜钱立住,但我觉得,只要接得够快,就还能有第三种可能。"
野狗道人在远处喊我们启程。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突然夺过我手中的铜钱,用尽全力抛向溪水。
铜钱在水面打了三个漂亮的漂,最后沉入清澈的溪底。
"我要走了。"他哑着嗓子说。
我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开心。
因为那个正义执拗的张小凡回来了。
我能猜到他要去什么地方,因为兽潮正在屠戮百姓。
我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忽然明白爷爷说的“抛铜钱”是什么意思。
人生就像铜钱落地前的那个瞬间,谁也不知道会露出哪一面。
碧瑶选择了为爱赴死的那面,张小凡翻到了坠入魔道的那面,
而我——我想永远做那个在铜钱旋转时,依旧相信它会立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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