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墨灵，是一只出生于鲲眠屿灵脉最深处的神鹿。
当第一缕灵气凝聚成我眼瞳时，便看见石碑上那只衔着新芽的鹿影—— 那是我的宿命，也是我与她的羁绊。石碑上的预言说，当神鸟的余晖落进新生**的眼睫，我将衔起灵枝，守护她走过掌门的命途。
那年鲲眠屿的雪下得格外温柔，万灵殿的铜铃在风雪中轻颤。我踏过积玉般的雪地，看见竹屋里初生的**。她闭着眼，睫毛像蝶翼上的细粉，唇角还沾着奶渍。我低头，将口中衔着的、沾着晨露的灵枝放在她襁褓旁，她忽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了我鬃毛间的银蓝光点。那一刻，我的心脉与她的心跳轰然共振，像是千万年光阴里早已写好的契约被悄然激活。
他们叫她苏辞。
我看着她在鲲眠屿的里长大。
她会把小脑袋埋进我的毛里，听我讲述那棵古树年轮里的故事；会用沾满草汁的手指给我编野花环，那些凡人看不见的灵气光点会顺着她的指尖，在花环上凝成细碎的光珠。云渊那小子总跟在她身后，眼里的星光比我鬃毛上的光点还要亮。他们在灵湖边追逐时，我常化作一道流光掠过水面，惊起满湖碎银般的波光，听她清脆的笑声撞碎在每一片叶子上。
我知道那个少年对她的心意，就像我知道鲲眠屿每一条灵脉的走向。但我更清楚石碑上的预言—— 她的肩上要扛起百灵一族的重量，而情爱是掌门路上最锋利的荆棘。她十六岁那年，师父将她召入时，我跟在她身后，蹄下的青石板传来她慌乱的心跳。
百灵一族有一禁地，在种着一大片血红的枫树林的后山
。其实那里只不过是有一块预言石，石头在她靠近时发出微光，神鸟与灵鹿的图案缓缓转动，新芽的纹路与她掌心的生命线重合。
我看见师父眼中的欣慰与沉重，也看见她转身时，瞳孔里倒映着的、那行注定孤独的宿命。她跑出像血染就的枫林，泪水砸在我身上，像滚烫的灵液。我用鼻尖蹭去她的泪，将她圈在怀里，让她听见我心脉里传来的、与她同频的跳动—— 别怕，阿辞，有我在。
少年的疏远像一场无声的冰雪降临。
不止一次，半夜看到他在古槐下削竹笛，指尖的灵力却总是凝不成形；看见他远远望着她跟随长老修行，眼神里的星光一点点黯淡成暮色。
那天晚上，天上的月亮圆的像是一块饼。
苏辞抱着竹笛在灵湖边坐了一夜，我陪在她身边，看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不知道，我早已用灵力探知到少年的决定—— 他不愿成为她宿命里的负累，就像不愿让乌云遮蔽神鸟的光芒。
接任大典那天，鲲眠屿的百灵鸟群衔来晨露织成的彩带。我踏着白玉阶，走在她身侧。她穿着掌门袍，背影挺得笔直，可我能感觉到她袖中那支竹笛的冰凉。当她接过掌门印玺，灵力在殿内轰然炸开时，我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坚定覆盖。我轻嘶一声，将额头抵上她的手背，把积攒了千年的灵气温热她的指尖—— 阿辞，你不是一个人。
她成了真正的百灵掌门，却也成了孤寂的人。
处理门派事务时，她会习惯性地抚摸我鬃毛上的光点，那些忧虑便顺着指尖传入我的心脉。
那天她为了压制暴走的灵脉耗尽修为，昏迷三天，我守在她床边，将自己的本源灵力渡给她，醒来时她抱着我哭，说墨灵你怎么这么傻。傻吗？我蹭着她的脸颊，想告诉她，从衔起灵枝的那一刻起，我的命便是为她而存。
鲲眠屿的四季在我眼中流转成光带，而她的身影始终是最清晰的那道。有时她会独自站在灵湖边，吹奏那支刻着云纹的竹笛，笛声里有化不开的怅惘。我便会踏水而来，让银蓝的光点随笛声起舞，将那些失落的音符轻轻托起，送向云端。我知道她心中的空缺，但我能做的，只是用千年不变的守护，为她筑起一道温暖的屏障。
那天她又在吹笛，夕阳把她的影子和我的鹿影叠在一起。她忽然放下笛子，转头看我，眼里有星光闪烁：“墨灵，你说，他…… 会看见吗？” 我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脸颊，没有回答。有些离别是宿命，而我的守望，是岁月给她的另一种答案。
风拂过我的鬃毛，如同无数个陪伴她的天夜在闪烁。石碑上的预言会预告下一个掌门人吗？我不知道，我这只衔枝的鹿，会守着我的掌门，从青丝到白首，从晨雾弥漫到星河流转。
因为我是墨灵，是苏辞的墨灵。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回应她掌心的温度；我的每一步踏行，都在丈量她守护的疆土。这千年万年的守望，不是宿命的枷锁，而是我心甘情愿，用整个灵生为她写下的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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