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沼泽的桃花谷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法阵。
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殉情的亡魂,他们没有记忆,没有感情,甚至连躯壳也没有,仿佛只是残留在这世间的一缕青烟。
他们被这个法阵的**者称为死泽野鬼。
这些为情而舍弃所有的野鬼们,本也是可怜人,却执拗地为所谓的爱连生命也不顾。
于是乎,这个被**者称为“唤心”的法阵,将那些对自己不珍重的恋爱脑困在此处,抽掉了他们的七情六欲——倒也不是掠夺,鬼魂在天地间游荡,情 yu本身也会被一点点消磨。
他们会遗忘自己,遗忘这个世界。
可“唤心”阵也给予了这些殉情者重生的机会。
如果这世间还有人将他们刻在心里,永不忘怀,他们便不会消亡,还能够有一丝念想牵住他们。
潇盈就是这样的一个鬼魂。
她与青梅竹马礼尘同年出生,二人的母亲是极要好的手帕之交,礼尘出生在阳春三月,潇盈则晚了三个月,在季夏六月呱呱坠地。
那一年,礼尘与潇盈被定了娃娃亲,二者皆为书香世家之后,谈得来,性格相宜。
二人都知晓,未来的人生里,对方是会长长久久与自己携手相伴的人。
天有不测风云,礼尘十二岁那年,家道中落,父母亡故。
他更加奋发努力,心中暗暗发誓要考取功名,继承父亲的遗志。
不求出人头地,只求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星光不负赶路人,礼尘成为了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他的人生信条有其二,第一条,随着中榜入仕,会一路向前高歌。
第二条,就是成为潇盈的依靠,护她一世周全,愿她永远天真无邪。
防得住君子,却躲不过小人背地里下的黑手。
这般出众的状元郎,怎可能不被觊觎。
礼尘的正直与坦荡,让他对于人间的黑暗面防不胜防——他被下蛊了。
殊不知,他在这段被所谓贵女挟制的婚约中, 他已凭毅力做到极致。
中了**的人,对下蛊之人是百般的服从与宠爱,他应了与庆阳郡主的婚约,却有一股执念指引着他晚一些,再晚一些成婚,眼前的人仿佛并不是心尖尖上的爱人。
他还记得潇盈,却不再记得他与这小女子相爱的十几年。
庆阳郡主既能下蛊,耍了这卑劣的手段,又何尝会善罢甘休呢。
她买通了旁门左道的江湖术士谋害了潇盈一家,潇盈虽躲过一劫,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庆阳仿了一块礼尘从不离身的玉佩,她知,这是她一心想要得到的男人与自己心上人的信物。
庆阳将这个块仿造的玉佩丢在流浪了数日却一心想着往京都前去的潇盈面前。
警告她不要再往京都的方向前去,礼尘不想再见她。
礼尘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他年少落魄时所经历的人和事,决不能再出现。
这粗劣的谎言成了压死潇盈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没有一丝犹豫,站在高高的望海崖上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水中,没有一丝挣扎,离开了这个世界。
随后,她的魂魄被指引来到了死亡沼泽的桃花谷,她成了这里千万鬼魂野鬼中的一员。
而礼尘,在得知潇盈自戕的那一刻,钻心之痛蔓延至五脏六腑,竟引得他体内的**暴毙。
他的情丝回到了正规。
他恨,他的前半生,经历了太多太多,他成为了当朝天子的暗箭,世人严重的佞臣。
直到为潇盈血债血偿之日,仅仅三十出头的他却已饱经风霜、两鬓斑白。
他辞了官,年少时为国为民的信仰早已被一次次的残害撕碎。
连小小的家与小小的女孩他都护不了,救得了天下黎民又有何用。
他用脚步去丈量着一寸又一寸山河,只因潇盈的愿望是成为海阔凭鱼跃的小鱼儿。
他经过了许多次桃花谷。
或许是五次六次,又或许是七次八次。
此去经年,他已成为了背脊有些弯曲的老叟。
但他还在坚持着行走,若是停下,他存在着世间便不再有任何意义。
直到他古稀这年的夏天,他再一次路过了死亡沼泽的桃花谷。
他觉得这里有十分熟悉的人所在。
这一次,他走进了唤心阵,这是常人几乎没有几乎的能够看见甚至进入的。
他并不畏惧这里的孤魂野鬼。
他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他知道,他的潇盈就在这里。
他终于找到了与他在人海中走散了几十年的潇盈。
礼尘从未遗忘潇盈。
这一段念想与牵挂,终与将这段阴阳两隔的情意再次连在了一起。
“唤心”阵的主人邀请礼尘在他简陋的草屋里小坐片刻,喝上半盏茶。
“我知你已时日无多,去找个风水宝地吧,我会将你二人同葬。”
“我知道你会照做,以后你会感谢我。”
......
又是一个十余载过去。
“唤心”阵的主人来到年少的潇盈和礼尘长大的地方。
于他而言,时间是向前走的。
于潇盈和礼尘而言,时间却回到了过去。
那能够拨弄时间轨迹的“唤心”主人,不仅让二人回到了出生的那年,并且将二人生命线中缠绕的黑气轻轻拂去。
“这世间真正的死亡是遗忘。既然你们不曾相望,就好好活着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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