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鲲眠屿的霜雾总在子夜凝成珠玉,簌簌落在观星阁的琉璃瓦上。苏辞披着月白狐裘立在飞檐下,听着廊下铜铃叮咚,恍惚间又听见墨灵银铃般的轻鸣。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冰晶在掌心化作水痕,恰似那年陆沉坠落时,她眼角滚烫的泪。
神鹿墨灵踏着月光走来,鹿角间缠绕的星芒轻轻摇曳,照亮了苏辞腰间那枝斑驳的玉笛。
“今夜又梦见他了?”
墨灵轻声的问道。
苏辞指尖抚过玉笛上早已模糊的云纹,那是陆沉用为她唯一留下的礼物,如今裂纹如蛛网,每一道都像刻在她心上。
记忆如潮水漫过时光的堤岸。
那时的鲲眠屿还未被战火染指,七岁的苏辞在枫染迷了路,哭着撞进了少年的怀里。外族人特有的银灰色瞳孔映着晚霞,怀里抱着的玄铁匣泛着冷光,却用最温柔的声音哄她:“别怕,我带你找回家的路。”
从那以后,陆沉成了苏辞形影不离的玩伴。
陆沉教她辨认星辰,用随身的短刃削出会发光的木鹤;苏辞那时候很是调皮,带着他偷吃门派禁地的千年灵果,被长老训斥时,两人躲在墨灵身后憋笑,惊得神鹿直甩鹿角。
十六岁生辰那日,陆沉神秘兮兮地将苏辞带到后山。他亲手种下的桃树已开得如云霞,树下摆着琉璃盏,盛着用月光酿的酒。“小辞,等我修成,就带你去外面看永恒不灭的极光。” 他耳尖泛红,将玉笛郑重的系在她腰间,“这是用我本命精血养的,能保你岁岁平安。”
墨灵在树梢轻鸣,那时的他们怎会想到,聊在暗处的阴谋,正悄然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变故发生在那年深秋。
禁地的封印毫无征兆地松动,狂暴的灵气如洪水般涌出,所到之处草木皆枯。苏辞带领弟子前去,却在核心区域看到了令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陆沉手握染血的长剑,脚下躺着数位同门,玄铁匣大开,里面赫然是能吞噬灵气的魔器。
“为什么?” 苏辞手握短笛,身子在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陆沉银灰的瞳孔中满是痛苦与焦急,他踉跄着想要靠近,却被突然爆发的灵气风暴阻隔。墨灵及时出现,鹿角绽放出璀璨光芒,将苏辞护在屏障内,而陆沉的身影却在风暴中渐渐模糊。
“不是我……” 最后一声呐喊穿透风暴,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苏辞拼了命地想要冲破屏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沉被卷入漩涡深处。当她在废墟中找到他时,他胸口插着的,正是她送他的那柄刻着 “平安” 的**。
“小辞…… 快走……” 陆沉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玄铁匣推向她,“里面有…… 有当年救你的真相……” 话音未落,他的手便无力地垂落,银灰色的瞳孔永远失去了光彩。
二
苏辞成为掌门那日,烈日正好。她仰头看,似乎能看到日光刺痛双眼。
墨灵将陆沉的佩剑与玄铁匣交给她。
匣中泛黄的手记揭开了尘封的往事:原来陆沉本是守护灵族的圣子,多年前鲲眠屿遭遇灭顶之灾,是他用禁术封印了灾祸,却也因此被族人追杀。他带着魔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灵气外泄时,用自己的命重启封印。
“他怕你知道真相会阻止,所以宁愿被你误会。” 墨灵的鹿角轻触苏辞颤抖的肩膀,“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加固禁地的封印。”
苏辞抱着佩剑痛哭失声,泪水滴在剑身上,竟泛起陆沉独有的灵力波动。
这日,禁地的警报突然响起。苏辞率弟子赶到时,只见一群外域修士正在破坏封印。为首之人竟是陆沉的胞弟,他冷笑着举起魔器:“苏辞,我兄长为了你背叛全族,今日我便要让你血债血偿!”
苏辞的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的手猛地一颤。那是陆沉曾说过的,灵族圣子的信物。就在这分神之际,魔器的攻击已至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银灰身影闪过。陆沉曾经的佩剑从玉笛中自动出现,化作璀璨的光盾挡在苏辞面前。剑身泛起陆沉的虚影,他银灰的瞳孔中满是温柔:“小辞,别怕。”
在虚影快要消失的瞬间,“墨灵!” 她一声清喝,神鹿展开双翼,鹿角间的星芒藤蔓化作漫天光箭,古树封印解除,化出万道灵光射向袭来的外族人员,外族的修士们最终败退。
三
苏辞跪在满地狼藉中,轻抚着微微发烫的佩剑。墨灵走来,将陆沉的手放在她手中。泛黄的纸页上,最后一行字被泪水晕染:“若有来生,我愿做鲲眠屿的一棵桃树,永远守着你。”
古树下,光芒照亮天际,天,亮了。在这光芒中,苏辞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少年,他站在桃树下,银灰色的瞳孔里盛满了对她的爱意:“小辞,我一直都在。”
虽然百灵一族有回溯时光的能力,但是与自身相关的人,却是例外。苏辞轻轻抚摸着玉笛,心想,我会带着你对我的爱,好好的守护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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